陳琳

　　他怎么還穿這套夾克?有人在臺下小聲嘀咕。在一群西裝革履的品牌高管中間，鮮艷的哈倫褲和休閑的夾克打扮，讓設計師菲利普·斯達克(PhilippeStarck)顯得醒目而不羈。

　　菲利普·斯達克

　　作為全球最知名，在商業(yè)上最成功的設計師之一，菲利普的上海之行受到了各種特殊禮遇。發(fā)布會當日，德國衛(wèi)浴品牌德立菲(Duravit)就專門為他來包下了整棟水舍酒店。而被媒體奉為“侃神”的菲利普一如既往，充分展現他的演說天賦。他一會走到這個角落，沖著“浴室”里的鏡子擺出一個標志性的pose，一會又快步移動到那個角落，用手指揮攝像機鏡頭放大細節(jié)，好讓觀眾在大屏幕上更清楚地看到作品精湛的工藝。

　　菲利普· 斯達克

　　不只是菲利普為德立菲打造的“MebyStarck”系列，小到一把簡單的牙刷、一柄暗藏機關的門把手，大到一輛造型傲嬌的摩托車、一棟混搭式的酒店，都能找到菲利普的名字。每年的米蘭家具展上，他的新作也從不缺席。到去年為止，由菲利普署名的作品超過了1萬件，這些作品獲得的獎項多到數不清。

　　成功而高產，很多人不禁想當然地認為，菲利普的生活該有多么光鮮多彩。在接受《第一財經日報》專訪時，被問及“為什么每次在公眾場合出席活動都穿相同的衣服”，菲利普的回答讓人大跌眼鏡。“我并沒有不換衣服啊”，他扯著自己的衣服說，“這款夾克我有20多件，同款褲子我家里有10多條，至于這種深色T恤，我有三四百件。”菲利普坦言，他們一家住得相當偏遠，他和家人的日常出行都靠摩托車。“這樣的服裝騎摩托車再適合不過。”而和太太、女兒生活在一起的菲利普深居簡出，鮮少交際，是個不折不扣的當代“隱士”。

　　從來不給自己設限

　　“想要讓產品與眾不同，就找菲利普·斯達克。”上世紀80年代，德立菲的高管們希望推出打破常規(guī)的新品，“在推薦設計師人選時，每個業(yè)內資深人士都提到菲利普·斯達克的名字，一遍又一遍。”德立菲市場總監(jiān)馬賽厄斯·肖特(MathiasSchott)回憶道。

　　彼時，不到40歲的斯達克，已經被法國總統(tǒng)密特朗欽點，為其翻修在香榭麗舍的私人宅邸，而出自他手的巴黎Costes餐廳，首創(chuàng)混搭設計風格，是時尚人士、明星名媛的聚集地。多件重量級的作品，讓菲利普成為法國的設計紅人，而他的成功實則剛剛開始。

　　1949年出生的菲利普，受到身為飛行器設計師的父親的影響。在他童年的記憶中，一大半和父親的工作室有關——父親在縫縫補補、切割、黏合，用砂紙打磨、分解各種各樣的物品，創(chuàng)造各種不同的零件和模型。耳濡目染，菲利普也繼承了這個愛好，“延續(xù)兒時的熱情，改造觸手能及的一切。”

　　實際上，菲利普的成功從他17歲拜師學藝就能找到端倪。當時，還是無名小卒的他，一心想從事家具設計。他找到了時尚界大腕皮爾·卡丹(PierreCardin)，述說自己的想法。皮爾·卡丹被他的執(zhí)著打動，決定讓菲利普跟隨自己。不過，分歧也很快出現了。“我想花1美元做100萬把椅子，他想花100萬美元做一把椅子。”菲利普意識到，兩人的路數完全相反。于是，短短3個月后，他就離開了皮爾·卡丹，另尋成功途徑。

　　皮爾·卡丹逐漸消失于大眾視線。而在上世紀80年代一舉成名的菲利普，卻一直保持高產高能的態(tài)勢，“紅”到了現在。之后多年，與法國本土之外的Kartell、Cassina、Baccarat、Alessi等眾多知名家居品牌合作，菲利普的名號隨著他的作品被傳播到了世界各地。也正因如此，菲利普身上攢了一大堆媒體給他貼上的標簽，其中出現頻率最高，也幾乎被業(yè)界公認的，非“鬼才”一詞莫屬。

　　一方面，菲利普的設計作品不按常理出牌，他能同時把控好幾種不同的調性，極簡的、繁復的、后現代的、經典復古的，等等，都被他玩得風生水起。從當年的Costes，到去年年末揭幕的新加坡南岸風華酒店，菲利普不斷展示他的把控力和混搭魔術。不同種類的材質和設計元素的對撞碰擦，讓酒店的室內看起來猶如博物館一般，但在細節(jié)上又流露出幾分家庭式的親近感。用菲利普自己的話來形容：“我從來不會給自己設限。設計師的責任不就是帶給別人啟發(fā)嗎?如果先行設限，那打開別人腦洞的事情還能不能繼續(xù)了?”

　　另一種說法是，菲利普的“幽靈椅”(GhostChair)太過成功，儼然就是他的標識符號。自問世以來，透明的幽靈椅一直都是不少家居大片的標配物。有人在“幽靈椅”推出十周年之際做過統(tǒng)計，正版幽靈椅的全球銷量已經達到150萬把，更別提那些數量呈數倍的“山寨品”。同時，菲利普的高產高能，也使得“幽靈椅”系列不斷壯大。今年4月，米蘭家具展上，菲利普推出了“幽靈椅”的兒童版——“露露幽靈椅”(LouLouGhost)，將自己的“標識符”延伸到了孩子天真爛漫的世界之中，你能說這位設計師不“鬼”嗎?

　　“鬼才”的出世和入世

　　菲利普之所以被稱為“鬼才”，最關鍵的是，沒有人知道他究竟能多快或者多慢畫出令他滿意的作品。據說，他可以在兩分鐘內設計出一把椅子，繪制一座酒店的設計草圖也就需要一天半。喜歡獨自工作的他，時常“光著身子在臥室”干活，或者躺著在浴缸里畫畫，就這樣完成了數千件作品。

　　不過，與這種輕快的說法相比，一些合作者給出了完全相反的說法。Alessi品牌的掌門人阿爾伯特·阿列西(AlbertoAlessi)也是和菲利普合作多年的老朋友。他曾向菲利普邀約了一款榨汁機的設計，且頂住壓力，“苦”等了三年。最后，他按捺不住約了菲利普面談，要求當天就給出一個答案。只見菲利普凝思片刻，幾分鐘之內就繪制了檸檬榨汁器草圖。這款造型猶如外星生物般的榨汁器，現在為止仍是Alessi品牌最暢銷的商品之一。

　　因為這個廣為流傳的故事，菲利普被冠上了“拖延癥”的名號。“這不是幾年和幾分鐘的問題。對于設計，我不停地思考，一些項目真的得思考幾年，直到有一天，我才猛然發(fā)現，自己錯了，然后重新開始。”菲利普表示，他完全不是媒體所想象的那種隨性藝術家。

　　雖然從選擇團隊成員到設計定稿，很多時候，他的思考完全出于直覺，但也都經過了深思熟慮。“從設計的形狀、重量、質地到成本，每一處，我都會想得非常非常仔細。我承認，我是個控制狂。”而一旦定稿之后，菲利普極少進行修改。除非是在工藝和技術上出現不可預知的障礙。這時，“鬼才”才很可能光著身子躲進臥室，重新來過。

　　“我無法接受任何形式的懶惰、低能和拖延。”一一攻克思考上的障礙后，菲利普才會落筆。“我只能這么說，我是一個很慢的思考者，一個速度極快的繪圖者。”實際上，菲利普的“守時”是圈里出了名的。一旦和客戶在設計方案提交時間上達成一致，他一定準時。“如果是明天下午5點交出方案，那我一定在明天下午5點準時交，一分鐘都不會晚，而且一定要把客戶震住。”

　　看來，設計“鬼才”的“鬼”并不在于設計出爐的快和慢，而是在于作品本身直指人心的顛覆性。只是，現在，菲利普的種種故事被媒體和大眾過度詮釋，把人們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那些不真實的逸聞上。“所以，別相信那些媒體!看我的作品就好了，它們才是最真實的。”菲利普半開玩笑地說。